缅北

年的暑假，从长沙出发的晨曦支教队经历了一次不太一样的支教，地点在中缅边境克钦独立军控制下的迈扎央市，并在这期间创作出几篇深度报道，以期能够多少窥见我们的邻国——缅甸正在发生的事情。

缅北迈扎央：战争与教育的双面边城

最近几天，一部叫《湄公河行动》的电影在网络上反响很好，豆瓣评分8.2，远超同期其他几部电影，改编自发生在金三角的湄公河惨案，金三角地区由于近年来相关几国联动治理，情况已较前些年大为好转。然而就在金三角北部不远的地方，缅甸北部却仍然战火不断，禁毒也多有反复。

由于历史和现实原因，缅北这个弹丸之地却由于战乱、毒品、赌博数次进入人们的视线，如今的缅北已经成为缅甸主体民族与少数民族矛盾集中爆发的地区之一，即便在八月底昂山素季召开“新彬龙会议”与各少数民族商讨和平事宜之际，战事仍然没有停歇。记者于七月底走进位于缅甸北部的边境城市迈扎央，试图展现大背景下战争对于民众的影响。

“空城”迈扎央

7月，缅甸北部的边境小城迈扎央还在雨季，来秀英趁着每日不多的晴天把宾馆客人晒衣服的架子拿到空地上摆好，晚上睡觉前再拿到避雨处，最近宾馆来了十几个中国房客，要晒的衣服一下子多了一倍，收架子的时候经常要找人帮忙一起抬。不过她觉得挺好，热闹。

在迈扎央禁赌后，这座曾经吸引无数外地赌客的城市迅速萧条了下去，她开的宾馆也从每晚元人民币的价钱跌到了元就可以住一个月。

在迈扎央一条通向国门的道路上，人烟稀少，店铺也没有几家开门的

来秀英是傣族人，老家在云南芒市，2年来到迈扎央，当时用九块钱买到了大小客观的一块地，建成宾馆，招揽了不少外地赌客来店居住，从客房的布置可以想见当时还有彩电和空调，但现在都已经没有了。

后来为做生意方便起见就和丈夫在不知道克钦征兵政策的情况下办理了克钦户口，谁知克钦的征兵政策要求每户（以户口为准）都要有至少一名成年男性当兵，丈夫就这样成为了克钦独立军的一名士兵，现在多年过去，丈夫也将近六十岁，递交了休假申请，盼望可以早些回家。

克钦独立军（也称克钦解放军，以下简称KIA）是活跃在缅甸北部克钦邦的一支民族武装，从年成立开始就一直坚持与缅甸政府军作战，最高目标为实现年《彬龙协议》的全部条款，即使克钦族（缅甸称克钦族，中国称景颇族）完成民族自决。迈扎央是克钦独立军控制的第二大城市。

迈扎央博彩业最繁荣的时候人口规模曾达到数万人，并催生出很多配套行业，街上招牌用中文写着湘菜川菜粤菜的店铺还有很多，但是都已经关门大吉，只剩几家有着当地特色的菜馆还开门，却也生意寥寥，经常连老板都找不到。

一家已经关门的湘菜馆，招牌是用景颇语和中文写的

尽管如此，在迈扎央做生意的中国人仍然很多，最多是来自云南各市县。很多因为挣不到钱无法回去。一位从昆明来到迈扎央开杂货店十多年的阿姨说，早些年有赌场的时候生意很好，但是现在每天的收入只够生活费。

现在迈扎央的经济中心是迈扎央农贸市场，每天早上的菜市场和五天举行一次的集市是这里最热闹的活动之一，迈扎央的菜价和中国持平，但是肉价较高，七月底时猪肉17块一斤，牛肉30块一斤，据来自中国的肉贩说原因是KIA对肉类的税率很高，直接导致肉价居高不下。

与中国境内不同的一点是迈扎央公开合法的红灯区。红灯区设在迈扎央的市郊，街口用四个汉字写着“南国秦淮”，走进一看原来能盛下至少三四十家店铺的红灯区现在只有几家门店半掩示意还在开张，街尾还开了一家小汽修厂。

当地名为“南国秦淮”的红灯区

红灯区店铺的名字毫不掩饰，有一家已经关门的店干脆就叫做“一炮而鸿”，也由此暗示了红灯区与赌场的关系。据当地人说，当年来迈扎央赌博的赌客如果手气不好，就会到红灯区，以求“转运”。

在一处已经废弃，门店大开的曾经的“发廊”里，简单的二层小楼里有六张床，相互之间只有一层木板和门帘相隔开来，可以想见当时“南国秦淮”有多“繁华”，而现在这里只有满地的灰尘和垃圾，红灯区街道上也空空荡荡，在已经关门的店铺招牌上，原来的老板已经把上边的电话号码扣掉，不想让后来者再去打扰现在的生活。

经济萧条下去后，宗教仪式成为克钦社会整合的另一个重要手段。由于历史原因，与中国境内的景颇族不同，生活在克钦邦的景颇族百分之九十以上信仰基督教，每周日做礼拜成了克钦人生活的一部分，在这一天克钦人会穿着景颇族传统服饰“隆基”参加礼拜，街道的安静与教堂传来的歌声形成鲜明对比，克钦人也由此完成了自我的升华。

周六礼拜结束后空荡荡的教堂

“只要枪声响起就不怕死了”

7月末的一个夜晚，在缅甸政府军与克钦独立军交界的一个克钦岗哨里，五名士兵正在聊天。说是岗哨，其实只有一个竹棚加两面墙，五名士兵中年龄最高的才有三十出头，其余都是二十岁左右，脸庞还显得有些稚嫩。

没有电，也怕暴露位置给敌人，岗哨里的士兵只能靠蜡烛照亮，蜡烛也是有数的几根，点完就只能摸黑。虽然只有五个人，但由于地形占优，对面的缅军不敢轻易进攻。这样的条件，相比起在山里行军，五名士兵都觉得这里已经很好了。

而在缅北小城迈扎央养伤的老兵MangshangHkawYaw就没守卫岗哨这么好的运气，今年3月1号，MangshangHkawYaw所在的部队在从罗阴（音）向古崩（音）转移的过程中与缅军正面相遇，下午四点半被缅军子弹打中负伤，两名战友在这场战斗中当场战死。在这一战以前，年入伍的MangshangHkawYaw已经参加过20多场战斗，按照KIA的军制，从士兵升为副连长，授上士衔。

8年，缅甸修订新宪法，规定缅甸只能存在一支军队。年6月，缅甸政府在“整编”谈判破裂后，认定克钦独立军为“非法组织”，出兵大举进攻克钦。至今，战争已经持续了六年。

年以前，MangshangHkawYaw只是个普通的勐古农民，家里除了妻子和两儿一女还有一位老母亲。战争开始后，MangshangHkawYaw看到缅军经常欺压农民，过关卡乱收费，以各种借口敲诈农民，于是愤而参军。

年7月MangshangHkawYaw第一次上战场。据他说，上战场时并不害怕，因为“反抗可能还有一些优势，不反抗一点优势都没有”。可能因为常年在丛林里作战，满脸的皱纹使MangshangHkawYaw看上去比43岁要老，除了回答问题以外便一言不发，在他背后克钦军旗的映照下显得多少有些落寞。

在克钦，像MangshangHkawYaw这样因受压迫而参加KIA的克钦士兵不在少数。缅军的军纪不好几乎成了当地民众的共识，强奸女性、以帮助地方武装的罪名把男性抓起来不经审判胡乱捅死、随意吃掉农民逃难时留下的家禽，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出缅军残害当地百姓的新闻，所以靠近缅军村庄的农民即使抛弃财产躲进难民营也不敢住在家里，有很多克钦村庄因此被废弃。

而于此同时，建在KIA领地内的难民营却越来越多，仅在迈扎央中缅界河边上的难民营中就居住了户共多名难民，都由KIA政府统一管理。同时也因为迈扎央较为安定，成为了KIA的大后方，许多伤员从前线运到这里接受治疗。

一位生活在难民营的老妇人正在提水向“家”走去

据一名会中文的克钦老兵刘安（化名）说，“由于当时缅军人太多，这边人又太少，人数对比的话大概是7比1，所以新兵训练不到两个月就会上战场。这两个月不到的训练也不是天天训练，而是这两三天训练，明后天那边打仗就去那边打一下，然后继续训练。”

除了训练，与补给充足的缅军相比，KIA的伙食条件也并不乐观。接近后方时一天能吃两顿饭，如果到了脱离后方远一点的地方打游击，因为能带的干粮有限，就只能计划着吃，通常两天才能吃一顿饭，“吃不饱是很正常的”。也因为常年在外作战饮食没有保障，随时面临饿肚子的情况，MangshangHkawYaw在这段时间得了胃病。

在艰苦条件下坚持与缅军作战的KIA战斗力仍然十分可观。据MangshangHkawYaw说，从只有几米到四五百米的距离，自己都打死过缅军。但是因为每次行动克缅双方人数都有很多，在混乱当中记不清打死多少，“每次都只看见倒下很多人”。

即便如此，KIA在人数上的劣势依然难以弥补，缅军一个营通常是一百四五十人，而KIA方面往往只有二三十人一起活动，这样即使在局部取得优势也不敢贸然过去捡枪，因为附近还有缅军的埋伏，而缅军一个营里有几门迫击炮，所以打几下马上转移，这就是打游击，等缅军反应过来已经转移走了，跟缅军在山里转着走。MangshangHkawYaw顿了顿说，“惊险的战斗比较多，几乎每次都是”，但是“只要枪声响起就不怕死了”。

来自后方的新兵往往比来自战区的士兵要更加英勇，缅军进攻时，炮弹炸出一个弹坑，来自战区的士兵知道在这个弹坑中防御比较安全，形成一个战壕可以防御，但是新兵害怕炮弹再一次落入弹坑，死活不进去，就在弹坑外面，这样防护能力就差了很多，有时保护不当就会阵亡。

在战壕中的KIA士兵（图片来自刘安朋友圈）

据刘安说，缅军进攻时往往会让地方民团（即被缅政府“招安”的地方民族武装）冲在前面当“炮灰”，这样既能挑拨各族之间的关系，又能保护缅族士兵少受伤害。

MangshangHkawYaw参军至今已经6年，当年妻子下落不明，自己把儿女和如今已经七十多岁的母亲托付给兄弟就去参军了，因为参军以后经常在山上打游击，没有机会联系家人，所以母亲至今还不知道MangshangHkawYaw的生死。

交谈中这位因为家庭困难从来没有上过学的老兵MangshangHkawYaw态度始终安静平和，即使谈到多年未见的家人，眼神中的一丝忧虑也只是一闪而过，语气就像在讲一桩和现在已无关系的陈年旧事。

现在MangshangHkawYaw住在KIA4旅医院，治疗由政府承担，尽管负伤住院，但是他说伤好了还要上战场，“其实现在就很想去，只是去不动。”说起寄养在兄弟家的的儿女，MangshangHkawYaw说，“只要克钦还没有独立，我会让三个儿女都参军。”

“逃到哪里就在哪里教书”

从HparTingZung（中文名为丁宗）的家到迈扎央峰会的会场，走路大概需要十分钟。

7月28日早上，今年在迈扎央高中毕业的丁宗正穿着景颇族的民族服装从迈扎央峰会的会场走向官方为工作人员设置的食堂，他刚刚完成今天欢迎外宾的工作准备吃早饭。迈扎央峰会全称缅甸少数民族地区武装峰会，于7月26至29日在迈扎央召开，目的为共同商讨实现和平与２１世纪“彬龙会议”相关问题。缅甸１７个武装组织代表参加本次会议，中国外交部亚洲事务特使孙国祥、联合国秘书长缅甸问题特别顾问南威哲也作为观察员出席会议。

作为一衣带水的邻邦，中国也对缅甸的和平稳定给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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