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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仰光

文

闫松

很早就知道世界上有个地方叫仰光。

小时候翻老相册，有几张外公年轻时候的泛黄相片。是在动物园，他身着白色西装，戴着白色宽边硬顶狩猎帽和长颈鹿在一起，那是年的仰光。

当年外公在民国交通部做事，抗战期间在滇缅公路运送物资受了伤，便在光复的仰光养伤。我至今还保留着外公一个美军专用的硕大的单肩橄榄绿背包。当时与他同行的有个朋友，我叫他夏爷爷，他是上海交通大学制冷专业的创始人，他有个女儿叫仰玲。为何仰玲阿姨的名字里有个“仰”字？原来，她就生在仰光。

多年以后我也来到了仰光，这是我在缅甸旅行的最后一站。从纳帕里直飞三刻钟就到了仰光。这才是都市。机场出来，汽车行使在整洁宽阔的马路，林荫夹道，满眼绿色。仰光被称为“亚洲之珠”，城市绿化率高达80%，市区的茵雅湖和皇家湖点缀其间，增添了灵性。仰光被仰光江环绕，江水汇入安达曼海，这里与安达曼海距离仅30公里，典型的港口城市。到了仰光，终于觉得闷热，这才是熟悉的东南亚。不过东南亚城市满大街熟悉的摩托车，居然在仰光踪迹全无。缅甸军政府以摩托车吵闹为由，多年前就在仰光禁止了。

市区一角

仰光充满多元文化。佛塔、寺庙、教堂混杂其间，各得其所。你不时会在街道上看到裸露左肩、穿着红色袈裟的僧人赤脚在街上出没。忽然在街角，或者贩卖玉石的市场，撞见皮肤黝黑裹着头巾的印度人。在景点，你又会不经意碰到会说中文的华人导游，他的祖籍或许就来自福建。在浓荫密布的僻静小道，暗藏着许多宽敞阴凉的花园洋房，闹市区的政府大楼、中央银行、海关、火车站、邮电大楼都是英式殖民情调的建筑。由于西方的封锁，缅甸很难进口汽车，许多都是日本上世纪70、80年代淘汰的老旧汽车。当然，你在街道上找到一辆中国的QQ或者一汽大众的捷达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作为前英国殖民地，这里的汽车方向盘大多右舵，奇怪的是，他们又都是靠右行使，真是惊险而有趣的现象。

邮政总局

时值中国春节，许多街道都在上演舞狮表演，敲锣大鼓，好不热闹。我所住的街区虽然位于市中心，但楼宇陈旧，墙壁斑驳，气氛有些阴郁。沿街是一家又一家的Guesthouse，住满了西方背包客。厕所洗澡间大多公用，我的房间连窗户也没有，闷热阴暗，让人想起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在电影《海滩》里住的那间旅馆。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就两个频道，其中一个在放基努·里维斯的《骇客帝国》。

酒店所谓大堂只有不到30平米，早上这里是餐厅，其余时候是客人们蹭WIFI的公共空间。吃早饭，两个来自法国南部的女游客和我聊曼德勒，这时一个德国男游客坐到我们中间，“您来自德国哪里？”我问。“汉堡。”“啊，汉堡，勃拉姆斯是你老乡了。”“谁？”“勃拉姆斯。”德国人看了看我，不明所以。我索性也就不再多说。

仰光某大象动物园

到缅甸之前，一直以为仰光是缅甸的首都。是的，它曾经是，但在年，缅甸军政府已经把首都迁到了中北部密林山岳地带的内比都，距离仰光公里。缅甸军政府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完成了迁都，个中真相不得而知，不过二战结束以来，全球已有20多个国家出于各种理由实施了迁都。譬如卡拉奇之于伊斯兰堡（巴基斯坦）、里约热内卢之于巴西利亚（巴西）、波恩之于柏林（德国）。

虽然仰光不再是缅甸的帝都，但是它的政治象征意义依然顽强地存留着。昂山家族，便是这存留的证据。

位于市中心德国大使馆不远，是昂山将军的故居纪念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昂山素季的父亲。故居在一座低矮的斜坡上，一条不起眼的小路深处，藏着一幢两层高的别墅。-年，昂山将军一家就生活在这里。正门旁边的车库还保存着昂山将军使用过的汽车，那是一部英国现已消失的经典汽车品牌——年产的黑色Wolseley18。

昂山将军故居

昂山（AungSan，—年）是缅甸独立运动领袖、将军、缅共创始人之一。年7月19日，昂山在部长会议室被缅甸爱国党主席吴素所派的杀手刺杀，那年昂山素季两岁。昂山将军充满争议，一方面，他反抗英殖民者，追求国家独立，堪称缅甸国父，另一方面，他当年为反抗英国统治而选择与日本合作。史料载，在昂山所领导的缅甸独立军协助下，日军长驱直入，于年3月8日，顺利攻克仰光。同年3月至8月间，昂山武装又协助日军击败了中国远征军的进攻。昂山对待中国战俘手段残忍，名中国远征军伤员，不愿受被俘虏之辱，慨然于年5月21日凌晨集体引火自焚，含恨而终。年，日本在太平洋战场节节败退，时日无多。昂山突然反戈日军，又摇身一变，成为反法西斯的英雄。

昂山故居纪念馆，陈列当时一家人的生活用品、家具和照片，但是严禁拍照，于是，只能在院墙外取景一张。

昂山素季住所

比起昂山将军，他的女儿昂山素季可谓声誉隆重。昂山素季教养良好，早年在牛津大学学习，后回国组建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党（NLD），投身民运。她遭遇缅甸独裁政府长达12年的软禁，年获诺贝尔和平奖，其时人还软禁在家，其夫英国人阿里斯代其领奖。世界著名音乐团队U2的BONO被昂山素季的精神所感动，专门为她发表了一首歌曲“前进（Walkon）”。年，法国导演吕克·贝松专门拍摄了电影《TheLady》致敬昂山素季（杨紫琼主演），该片有一镜头为昂山素季从软禁的家里站上扶梯，向墙外声援他的缅甸人挥手致意。此片的拍摄地为泰国，而这次我特意去到昂山素季在仰光真实的居住地，一探究竟。

昂山素季宣传画

据说此地严禁拍摄，如果发现有外国游客拍照，将被立刻遣返。到了大门口，我问出租车司机可否拍摄，他说，你偷偷拍，赶快拍。四下无人，我对准昂山素季家紧闭的大门赶紧按下快门，平整好呼吸，从门缝里向内打探，忽然发现一个保安的眼睛也正从门缝向我看来，赶紧跳上出租车，逃之夭夭。

仰光大金塔

仰光城的核心是大金塔，在市中心打转，随时能遇见这个制高点。70年前，外公一定到此观光过，90多年前，毛姆也被大金塔的辉煌庄严而震撼。入夜的大金塔更加华美灿烂，这座建于年的佛塔，不知见证过多少沧桑流变。就用毛姆当年的缅甸游记结束我的缅甸游记吧——“夜色中的仰光大金塔，金子和大理石隐隐闪光，大大小小的寺庙与佛塔就像艘艘驳船簇拥大船，大金塔高耸现身，严峻而堂皇。它如我抵达之晨那般庄严、金光熠熠，如同神秘主义者所写的灵魂暗夜突然出现的希望，闪耀于这座兴旺之城的烟雾之中。”

仰光大金塔

—行舍独家约稿，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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